最早的旅蛙

  
我的蛙沙咪正跟小鼠一起旅行。
最近開始玩一款手遊,旅かえる,旅蛙,收集三葉草換錢當盤纏,讓蛙去旅行的遊戲。流行總一陣一陣,最早是水族箱養魚,然後種菜偷菜、經營餐廳,菜圃荒廢盤子都摔破後開始養貓,等貓咪圖鑑都蒐完,現在輪到青蛙走紅了。

我很早就認識旅蛙了,可惜那時年紀太小,不知道那是21世紀來的玩意,如果有拍照下來,那就是最古老的明信片。

青蛙是我很害怕的生物,小時候家後面是稻田,蛙、蟾蜍、拉牙、蚱蜢、蝸牛和錢鼠都會到我房間作客,就像旅蛙一樣,動物都是突然出現,但真實人生一點都不可愛,任一隻「朋友」造訪都是驚魂。例如,念書念到一半,突然有隻蟾蜍跳到桌前鼓囊聒聒,黑不溜丟大眼盯著你笑,這威力就像十隻會飛的小強結伴奔來,雖然牠跟遊戲中的蛙一樣,可能只想削鉛筆耍廢,且原地不動,但已足夠讓我崩潰大叫「爸爸~」,一秒撤退兼喊救兵,也不管客廳(診所)是否有客人,我爸當然是一夫當關,徒手抓蛙(也抓老鼠,打蜘蛛,捕蜈蚣),但我從此無法直視任何蛙類。

生物課要解剖青蛙,我都躲得遠遠的,自然課本有蛙與蛇的那頁一律蓋住,怕看到更怕碰到,照理我不該下載這遊戲的,但小青曾是我很長時間床邊故事的主角,小姨故事中的小白(狗)和小青(蛙)總是結伴去流浪,忘了牠們都去了哪裡,但主角不曾改變,旅行之必要,從小根深柢固,因此這遊戲簡直是我童年縮影,預言ㄧ樣,從小就知道青蛙會交上這些朋友,如果時空倒流,我應該鎮定些,觀察看看那隻跳到我桌上的蟾蜍有沒有戴帽子,搞不好牠正拍照上傳,收到明信片的人會以為他的蛙正在看鬼片,猙獰的女妖,出自京極夏彥小說那類,驚怖恐懼,只差沒長髮倒豎!那人大概會立刻刪除,隨即在桌上擺放300元大餐呼喚蛙快回家,唉,我應該請牠吃艾草糕才對,這樣牠就能去草津泡溫泉,或者帶我去京都。
(小青,你最好都在外面不要回來,記得去越多地方越好,要寄卡片回來啊!但怪的是,我的小青老是躲在閣樓上看書,是有必要如此推廣閱讀嗎?)

我也怕金魚,曾養過小魚在玻璃缸裡,但牠太寂寞而跳水而出,剛好被途徑的我踩到,黏滑軟溜的觸感從腳底竄至腦門,也是死亡的感覺,冰冷,涼爛,但微微喘動的身軀不再苟且而執意消亡,大概這驚嚇等同蛙類,很難再養魚,但一定要養毛小孩,溫熱多感可以捧抱親吻的貓與鳥,有相似的溫度讓人安心,好像我想的牠都懂,相互取暖,這在冬天很需要。












厲鬼

雨夜無眠,思忖因長久的退卻終至失去言說的能力,忘了己身何在,濕意沁染,睡亦如醒,昏沉中見一石砌小徑,兩側深紫幽竹搖捻幾聲慘笑,可怖的是我竟不驚懼,邁步勁直走去,這不對啊,我始終應該得害怕的吧。亂葉鋪地,走來嘎嘎裂響,路旁半頹小祠堂無神無杯,石塊崩落四散,正想掏出手機拍照,突見一厲鬼隱隱成形,蕩於碎瓦空牆上。(唉,睡覺忘了帶手機出來,沒圖沒真相)

說是厲鬼純粹以貌取鬼,蓬髮白面紅衣長指甲,民俗劇場中的鬼樣子,實則無害,理性想想也就是了,蓬髮風吹的,白面則粉塵太過,紅衣是花著身而不落,指甲只是抓了根枯枝作作樣子,她從沒意識到自己駭成這幅模樣,以無形身倚靠有形牆,看起來是飄的,像二度空間卡在三度空間裡,詭譎的VR虛擬,不確定她是否存在,或許本來也不在那裡,而我也從未見到,呎尺之步,可數去一劫的累世,那是時空的相對了,我只是闖入,無涉彼生,漫漫的皓宇長流,某個交錯的瞬間,剛好都在而已。

終於她抬頭望了我,白面上的兩隻眼空洞無情,那裡面什麼也沒有,深邃探不著底的黑井,不為映照也不打算汲取,自然不會攝人精魄,純粹荒廢到底無能作為,沒有解釋也失去傾訴的管道,理不清她是封閉的魂體抑或穿透了一切,那麼只好相對無言了,虛空中百無聊賴,這鬼索性連呲牙咧嘴也懶了,只剩空無,黑夜恆常白晝如是,一切眾生心相無垢,鬼也是嗎?必然是無垢的吧,以其無所入,無所歸,還有誰能喚回她的念想,給予一句安頓?若無想亦無念呢,就算安頓了嗎?

雨仍猛烈,鋪張的水氣凍僵手足,一瞬警醒,石徑還原為被臥,如此,是否算是歸來?想起漫患一詞,煙啊霧啊什麼的,從無盡無明的宿世翻抵,在眼前緩緩蓄織出一張影子,啊,跟來了,是她嗎?


點亮燈而擱淺案頭,凝望佛語亦錯讀感悟,終究無解,人生。

闔上經書,突生一念:她,會是我嗎?

大國主的兔子

「差不多時間了,去海邊看看,也許已經到了。」 浪靜無風,遠方點點星火,舊曆十月,一年一度的出雲大會即將開始。 兔子蹦蹦跳跳前往稻佐之濱,祂得幫大國主接回八百萬神,每一位神都需要一隻兔子,引路,作陪,記錄兼打雜,千百年來祂努力繁衍,確保子孫的數量得以匹配神明的雲集,縱...